經濟觀察報記者謝楚楚吳麗潔 今年春節，崔希回到南方一座三線城市的老家，除了和家人團聚之外，還有一件重要待辦事項：逛金店，買金飾。她今年三十歲，目前在成都一家大型連鎖店擔任區域主管。她對於金子的偏愛源於兩個方面，一是認為“年紀到了”，另外就是金子“可以抵御風險”。
另一位同事的經歷也影響了崔希。同事和她年紀差不多，今年生日收到了男友送的Gucci小羊皮經典款包包，價格在一萬元左右。可是同事的反應居然是“不值”，今年倆人計劃結婚，而且男友過去一年薪資還降了不少。於是，她的同事把包包拿去退了，直接去金店換成了價值8000多元的金塊。
今年25歲在西寧讀研二的張雯雯已“久經金場”，目前手上擁有42克和12克兩個金手鐲、4克左右金項鍊7條，金飾加在一起價值十萬餘元。對她而言，金飾不僅能帶來美麗，“不喜歡的時候可以隨時賣掉賺錢”，一舉兩得。
對於正在西寧讀大四的王魏燁而言，買金飾遠不如直接買金子實在。2月15日，她翻開中國銀行( 601988 )APP，上面顯示：黃金400元/克。她果斷買入了5克。之後不到兩小時，金價便漲了4元/克。
或抱著投資目的、或衝著保值的考慮，越來越多的90後、00後們成為了黃金消費的主力軍。今年春節過後，老風祥把流動的銀樓開在了上海一個時尚地標的商務大樓。根據老鳳祥( 600612 )首席發言人王恩生的介紹，銀樓開門當天，年輕人在門口排起了長隊付款，兩天銷售額達300萬元，其中有65%是年輕人在消費。去年1月，老鳳祥也在上海新地標今潮8弄開出了老鳳祥“藏寶金”專賣店。老鳳祥銀樓誕生於1848年，是中國跨越了三個世紀的經典珠寶品牌，在近二十多年的年輕化轉型中，王恩生逐漸看到了希望。
2013年4月，國際金價暴跌20%，而在這之後的半個月，一群中國中年女性大量收購黃金，引發了世界金價的變動。“中國大媽”也由此一戰成名。如今年輕人紛紛“入坑”黃金，也被外界調侃為“中國大媽”已後繼有人。
要好看也要值
崔希一回家鄉就把整個城市各大商場的金店逛了個遍，最後看上了一款周大福新推出的竹節手鍊，13克左右加上手工費，整個手鍊約為一萬元。這是她能夠接受的價格範圍。
這不是她第一次與金飾結緣。十年前在家鄉讀大一時，她的男朋友已開始送她金飾作為禮物。對方的媽媽是生意人，從那時起就告訴他們“黃金買回來，以後等著它升值”。不過還沒等到升太多值，幾年後和男朋友分手，崔希就把對方送的金飾一口氣賣掉了。
崔希今年回家發現，身邊的朋友都在討論買金飾如何保值，而且朋友們推薦的金手鐲“居然很好看”。她發現，如今的金飾完全不同於幾年前“土里土氣”。“現在老鳳祥整體做得比較符合年輕人審美”，讓崔希對黃金提起興趣的是老鳳祥去年推出的“範FAN系列”。這個系列的金飾偏啞光，設計簡約大方。
過往好幾年的春節，崔希回家鄉購入更多的是衣服、護膚品、口紅，“但現在對那些根本沒有需求，加上消費降級，只選擇保值實用的”。她盤算著，既要好看又要在不確定的環境中“不亂花錢”，唯一僅剩的選擇就是：買金飾。
但好看也並非全部，雖然周大福旗下潮牌的複古黑桃吊墜設計新穎，但崔希沒有將它納入考慮，因為這個吊墜中的黃金僅1克左右，價格就接近2000元。比較之後，崔希認為按克數計算的金飾更“值得”，她不願意為僅僅是設計的金飾付出更多價錢。
張雯雯也有著一致的心理需求。年後金價趨穩的2月，張雯雯帶朋友買金耳釘。走進西安水貝黃金珠寶商城，張雯雯直問，“克重區是哪邊？我不買一口價。”順著導購指出的方向，直奔克重區金櫃。
排除小細圈耳環，略過偏大的花朵樣式，張雯雯和朋友的目標明確：要買年輕人的款式。最後他們買下了一對小兔子與胡蘿蔔組合的耳釘，2.34克，磨砂結合亮面工藝，精緻立體，玲瓏可愛，工費35元均價，今年剛好是兔年。開發票的間隙，張雯雯問道：“能送我們一個漂亮的首飾盒嗎？”員工在撇見她手上戴的花絲金戒指後，欣然答應。
目前張雯雯的“小金庫”裡有兩個手鐲、七條項鍊、一個鳳釵。她嘆氣道：“可惜我第一個金戒指被盜了。”從那以後，她在家里安上智能鎖、智能貓眼、網絡監控，看護著用17元首飾盒存著的10萬元金飾。
投資、保值
過往十年，金價處於震動上升，2010年黃金的均價約為280元/克，十年後，2022年黃金的均價漲到了410元/克。比起金飾，投資未被打磨的黃金實體，也受到了年輕人青睞。
在投資黃金上，王魏燁很有心得：“黃金最重要的功能是保值，金飾工費屬於浪費”。她從不在品牌店買被溢價過的黃金，而是直接在銀行等渠道購入黃金。
王魏燁從小就會把長輩給的壓歲錢放在存錢罐裡，隨著存款越來越多，媽媽為她開通了銀行賬戶“吃利息”。而利息收入讓王魏燁意識到理財的重要性。2017年，金價低迷，上高二的王魏燁成了媽媽買金條的“合夥恕保蠹改杲鵂垡宦縫Ｔ諦『焓檣峽吹接寫笱蚪鶚找嫫姆幔腔岱窒礪蚪鶚被⑶潰治黿鵂鄞笈蹋蹺紅薔齠ㄇ鬃勻刖鄭殼八稚嫌滌�130黃金，等著高價賣出。
囤下不少金飾後，張雯雯計劃在金價降低時，入手大克重金條，用來投資。她已經做好了準備，緊盯各大微信群、平台社群，了解金價大盤，金價暴跌、暴漲時，會上微博熱搜頭條。她了解到，金價與美國經濟掛鉤，所以會密切關注美國時政新聞、美國經濟形勢，由此形成自己對金價漲跌的判斷，“很多時候這種判斷很準”。
菜百股份高級黃金投資分析師李洋發現，2008年以來大眾接受投資黃金後，到2013年大批消費者搶黃金浪潮，再到2013年之後越來越多年輕人開始關注投資黃金，且在近幾年變得尤為明顯。
“年輕人更關注國際事務對國際金價的影響，例如研究美國貨幣政策、投資理財知識，很多年輕人逢低會分批買入，另一個就是年底客流量較大，年輕人一般在年底會選擇購買金飾或者投資金條給自己或者家人一個獎勵。”在李洋的觀察中，年輕人現在的投資更加多元化，他們一般會拿10-15%比例的現錢去買金條投資。
在美聯儲加息逐步進入尾聲之後，在未來降息預期的影響下李洋預計金價將會有一個很好的表現，“去年金價和美聯儲貨幣政策有很大關係，過去一年超市場預期加息7次，金價自2022年3月後衝高回落。去年3月份俄烏戰爭金價達到歷史新高後，美聯儲加息，導致金價不斷下跌。隨著美聯儲加息已經進入尾聲，預計下半年隨著市場對降息的預期，金價大概會迎來一波不錯的反彈”。
老字號也要年輕化
李根是菜百股份首席首飾設計師。20多年前李根入職菜百股份，他一直在追問，“年輕人到底是喜歡什麼？”這是他20多年到現在作為設計師最重要的工作方向，也是菜百股份作為中華老字號企業一直在摸索的方向。
在二十多年的摸索中，李根發現年輕人越來越能接受傳統文化。他們對具有中國傳統文化寓意的金飾更有好感。菜百首飾和頤和園、故宮、天壇、首都博物館、中國火箭聯合設計的文創產品成為了大眾喜愛的爆款產品之一。
要贏得年輕群體的芳心，李根有一個心得，那就是現代工藝的作用。一方面，讓產品更加時尚、新潮；另一方面，能讓產品變得更易攜帶、舒適感增強，年輕人也更易接受。菜百股份新推出的黃金與琺瑯工藝相結合的“東方花園”系列成為了銷售爆款，滿足了年輕人對“性價比”的追求，琺瑯工藝與黃金的搭配，造型新穎，定價在1000-2000元左右。
為了迎合新的受眾，老字號的轉型也越來越主動。老鳳祥首席發言人王恩生說，去年無論是總部，還是近6000家門店的經銷商，都有一個強烈的願望：激發消費熱情。這也由此推動著老鳳祥做出更多創新的動作，推出高端系列“藏寶金”和時尚品類“範FAN系列”。這些新產品也受到了年輕群體的關注。
“我們有一個口號：’哪怕做傳統的黃金，也把它做得時尚’，所以我們在工藝上也做了大量的改良，用k金工藝做足金，改變了過去黃金老土的舊面貌。”王恩生說。
按數額算，有實力的中年群體是主要人群，但按款式看，年輕人已成為主力軍，這是王恩生去年12月份的體會。那次他接待了一位商界成功人士，對方到店裡買了300萬元黃金，其中150萬-200萬元左右為金條，另外的100多萬元金飾，全挑的是年輕市場的產品：“我估計是用來獎勵年輕員工。”
年輕化已是老字號毫無疑問的方向，但如何讓中國的年輕群體更能為“一口價”的設計創意首飾買單，王恩生很是憂愁。
一位五線城市的老鳳祥代理商表示，老鳳祥推出的花朵式樣金項鍊，因為做工複雜精美，以“一口價”的形式售賣，但後來銷售情況低迷，只能改成按克重加工費的形式賣，才有所好轉。
王恩生表示，“一口價”正是為了鼓勵黃金的創意設計，但中國消費群體在購買中國的金飾時，還是習慣於偏好黃金原材料的保值。“如果我們按克價去計算，就會淡化創意的含量和設計價值”，對比市面上國際奢侈品品牌輕鬆贏得年輕人青睞，王恩生認為，中國的老字號品牌，在接軌國際，拉近與它們在定價上的距離，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崔希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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