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投資者對中國抱有很高希望，不僅相信中國新興的中產階層將成為這種貴金屬的大買家，而且相信這個新興超級大國的央行(PBoC)正悄悄地在北京的金庫積累黃金，就像美國的諾克斯堡(Fort Knox)金庫一樣。
但本月中旬（7月17日）公布的一個數據打碎了這一幻想。中國央行在過去6年裏只買入了604噸黃金——這個數量相當大，但遠遠低於外界的估測，許多市場人士預期其買入量至少是這個數字的三倍。
經濟正在放緩的中國所持黃金數量相對於其外匯儲備的比率實際上是在下降。在7月20日市場重開時，這一消息引發了劇烈的拋售。過去10年，隨著金價上漲——在2011年接近每盎司2000美元——養老基金、大學捐贈基金和儲戶都在買入黃金，對他們而言，現在或許是黃金最終失去魅力的時刻。
紐約和上海的電子及實體交易所開盤後，短短幾分鐘內拋售的黃金達到了17億美元，使金價結束數月的窄幅波動，創下了5年新低，逼近每盎司1000美元的重要心理關口。交易員表示，做空者正在試圖迫使越來越緊張不安的投資者舉手投降。
“他們基本上在說，我們相信，不會有買家站出來捍衛他們的倉位，”富達精選黃金投資組合(Fidelity Select Gold Portfolio)的經理喬威克懷爾(Joe Wickwire)說，“（他們說，）我們將讓市場感到恐慌。”
那種下沈的感覺
攻擊時機選得恰到好處。金價在過去幾年裏一直在下滑。自2011年達到創紀錄的每盎司1920美元以來，金價跌去了40%。1999年，金價從僅僅250美元開始上漲。1999年至2011年之間積累的漲幅現在已折損了一半。有些說法認為，今年應是黃金的好年景。但是，雖然傳出了通常將提振金價的壞消息（包括希臘危機），市場對這一本應是終極投資避風港的品種仍無甚興趣。
“黃金成了不會叫的狗，”麥格理(Macquarie)駐倫敦分析師馬修特納(Matthew Turner)表示，“黃金歷來兼具貨幣和大宗商品兩種屬性。（但）目前，黃金的哪一種屬性都沒受到追捧。”
相反，投資者用現金去買他們認為安全的美元和美國國債，把美元推至12年最高位。
周初的拋售過後，金價並未反彈，反而一度下滑至1077美元的五年半低點。如今交易員開始詢問，金價是否可能在本十年內第一次跌回至3位數的水平？美國加息可能會打擊黃金需求，因為這增加了持有這種無收益的“閃光巖石”的所謂“機會成本”。最近，在大宗商品交易領域最具影響力的投行之一高盛(Goldman Sachs)警告稱，預計金價將跌破每盎司1000美元。MKS PAMP的弗雷德裏克帕尼祖蒂(Frederic Panizzutti)被倫敦金銀市場協會(London Bullion Market Association)評為去年預測金價最準的分析師，他估計金價將在950美元見底。
也有人認為，金價下跌幅度會更大。“隨著美聯儲(Fed)率先走向利率正常化，金價或許會回到2007年底全球金融危機爆發之前在850美元上下的水平，”凱投宏觀(Capital Economics)的朱利安傑瑟普(Julian Jessop)表示。
對於買入了黃金的儲戶和投資者而言，這種金屬作為避風港的前景看來有些暗淡。對黃金開采業而言，金價下滑看來就更令人沮喪了：它可能威脅到行業的生存。
“當前金價令黃金開采業經受巨大壓力，”富時100指數(FTSE 100)成份股公司——蘭德黃金資源公司(Randgold Resources)首席執行官馬克布裏斯托(Mark Bristow)表示，“行業已有一段時間不盈利了。”
長達12年的金價上漲，其源頭可以追溯到一次出售。1998年，當時新上任的英國財政大臣戈登布朗(Gordon Brown)決定出售英國一半以上的黃金儲備。自1990年到那時，平均金價不到每盎司370美元，布朗從中看到一個機會，以籌集急需的資金來支持剛成立的中左翼政府。其他一些央行率先出售了黃金，布朗是在如法炮制。
這位英國財政大臣很快就有了為自己做法而遺憾的理由。新一個十年開始之際，一系列事件幫助觸發了金價的多年上漲行情。歐洲各國央行同意設定黃金出售量上限。9.11恐怖襲擊事件開啟了一個世界不確定性增大的時代。中國的龐大人口經歷了快速工業化。
到2006年底，由於美國以高額赤字支持對阿富汗和伊拉克的軍事幹預，金價上漲了接近兩倍，至每盎司750美元。第二年，隨著金融危機進入開局階段，金價在史上首次突破1000美元，當年漲幅達30%。在2008年至2011年的4年內，金價平均年漲幅達15%，在歐元區危機和阿拉伯之春(Arab Spring)的進一步推動下，金價漲到了創紀錄的1920美元。
隨著所謂交易所交易基金(ETF)的興起，為數眾多的小投資者買入了黃金——ETF使一種新型交易者可以買賣少量黃金。通過預測美國房地產市場崩盤而賺入數十億美元的對衝基金經理約翰保爾森(John Paulson)，決定把他的一大部分資產配置在黃金而不是美元，使自己成為世界上黃金持有量最多的人之一。他認為，央行進行量化寬松(QE)或者說“印鈔”的決定最終將令紙幣貶值，並引發類似魏瑪共和國時期的通脹。
但金價將一直上漲的觀點已被證明是錯誤的。就在2000美元在望時，金價突然停止上漲。接著，2013年4月，在歐洲央行(ECB)行長馬裏奧德拉吉(Mario Draghi)表示將不惜一切代價捍衛歐元之後，金價只用一周多一點兒便下跌了400美元——正常情況下，這樣的跌幅要用一年以上時間。交易員一開始表示，預計可能發生了獲利了結，但市場始終也沒有完全恢復。過去兩年裏，金價在1150美元至1400美元這個相對狹窄的區間內波動，到上周，金價則自2009年以來首次跌至1000美元附近。
尋找底部
預測金價何時可能見底是困難的，天達資產管理公司(Investec Asset Management)的投資組合經理喬治切維利(George Cheveley)這樣表示。這是因為，黃金不同於銅和鋅等具有工業用途的金屬。
“若是其他金屬，你可以討論生產成本和基本需求。但說到黃金，它有點像貨幣或股票——它是由投資者主導的。這意味著它可能會超跌，”負責管理2.2億美元的“天達環球”黃金基金的切維利表示。
然而，黃金投資者找到了樂觀的理由。他們相信，中國沒有如實公布黃金購買量，因為中國想要打壓金價、以便宜價格增加黃金儲備。有些觀察人士估計，中國的實際黃金儲備量接近於德國的3400噸，而並非官方公布的1658噸。
“看跌黃金者之前像上了嚼子的馬一樣毫無所得，”掌管著歐洲太平洋(601099,股吧)資本公司(Euro Pacific Capital)的彼得希夫(Peter Schiff)表示，“一旦人們認識到，與日元、歐元或者其他任何一種貨幣相比，美元的缺陷更大，到那時除了黃金以外你還能投資什麽？黃金將再度閃耀。”歐洲太平洋資本是一家專註於吸引看跌美元投資的基金。
黃金遭拋售之後，行業遊說集團世界黃金協會(World Gold Council)趕緊發表聲明稱，中國的黃金零售需求仍處於“健康的狀態”，需求增長趨勢沒有改變。
但實際證據不太有說服力。中國股市的上漲吸引了投資者的大量現金。
“過去一年裏，我們各分行的實物黃金銷售狀況一直不太好，”中國某大型國有銀行一家上海分行的一名員工表示。“金價跌得很厲害，再沒有大媽過來買黃金，”他補充道。他說的大媽，是指在2013年的上一次金價大跌時大量買入的中年婦女。
但黃金投資者不會改變主意：德克薩斯州的前股票經紀商比爾霍爾特(Bill Holter)認為，現在仍是購買黃金的好機會。
霍爾特說：“我能用餐巾紙的背面計算出，中國正在買入更多黃金。”他接著說，進口數據印證他的看法。他還認為，當世界目前的債務積累問題爆發之時，黃金將再次走紅。
“從數學上來說，這是註定會發生的，只是個何時發生的問題，”他說，“你不好把握投資黃金的時機。你只管買入，然後閉上眼睛，時間將會證明你是對的，無需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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